二 在我国,许多人士初次接触尼采此书,无不刮目相看,似乎此书有一种魔怪般的魅力,大家均被他吸引。据不完全统计,陈独秀、蔡元培、胡适、傅斯年、田汉、茅盾、郁达夫、周作人等人都曾是尼采的热情崇拜者、大力宣扬者和热心翻译者。如1918年鲁迅用文言文从日本翻译了《查拉图斯特拉如是说》的序言的一部分。1920年,他又用白话文从日本翻译了《查拉图特拉如是说》序言的全部,同时附上了他对序言各节的解释和评价。据统计,《鲁迅全集》共有20余处提到尼采。郭沫若对尼采的个性解放、自我扩张、反抗现实、否定传统以及崇拜天才的观点极为赞同。1919年他在《匪徒颂》一诗中,热情地颂扬一切“社会革命的匪徒”,其中就有尼采。他称尼采是“倡导超人哲学的疯癫,欺神灭象”的“学说革命的匪徒”,并向尼采三呼万岁。尼采在此时郭沫若心目中的地位可见一斑。鲁、郭在王国维之后,犹且如此,则王国维视尼采为“旷世之天才”,赏爱其俨若“以血书者”的著作,也就更不足怪了。 有人说:“二十世纪的文化,……总的来说,跟尼采学说毫无共同之处。他们之肯定尼采,完全是因为他们对尼采的哲学没有认识清楚。”【5】对早期的鲁、郭以至王国维来说,这话都是适用的。王国维论尼采时说:“(尼采)有叔本华之天才,而无其形而上学之信仰”。【6】就是说,叔本华是于“彼岸”求人生慰藉,尼采则于“此岸”放纵意欲,破坏一切价值。尼采讥笑一切传统认定为崇高道德的事物: 真的,你们不像创造者,不像产生者,不像在生成中感到欢喜的人一样的爱恋着大地!【7】 “美在什么地方?”他作了这样的回答:“在我必须以我的全意志去意欲的地方;在我最愿意爱和死,使意象不仅成为意象的地方。”可见,依尼采,美不在“审美静观”中得之,而在破坏后之创造中。美不在忘却一切欲念时得之,而在“以我的全意志去意欲”中得之。 这与我国的诗学传统相去甚远。中国诗词大抵重梦境者多,重感兴与联想。品评诗词的美须“注意力的集中,意象的孤立绝缘,……,心中没有意念和欲念,不推求关系、条理、因果等等,不用抽象的思考。”【8】王国维的观点大抵也是如此。《人间词话》第四条:“无我之境,人惟于静中得之。有我之境,于由动之静时得之。故一优美,一宏壮也。”有我之境与无我之境都归于一“静”字,优美与宏壮最终都离不开“静”之时。另外,王国维所谓“与花鸟共忧乐”、“对一草一木亦须有忠实之意”、“一切景语皆情语”等,从根本上讲,也是基于“自然”的无欲念的静观。正因为了解到此种尼采学说理论与中国诗学传统的差异,王国维于尼采之学说,止于偶尔采之。 注释: 【1】【3】均见于《蕙风词话·人间词话》:王国维著,徐调孚、周振甫注;人民文学出版社,1998。 【2】【4】【7】尼采引言均见于《查拉斯图拉如是说》:尼采著,楚图南译;湖南人民出版社,1987.11。 【5】《采学说的反动本质》:(苏联)斯·费·奥杜也夫著,允南译;上海人民出版社,1961。 【6】《王国维文集》中论文部分一节《叔本华与尼采》:王国维著,吴无忌编;北京燕山出版社,1997.2。 【8】《谈美》朱光潜著;安徽教育出版社,2003.8。 (作者单位:武汉生物工程学院) |